死亡如此多情

2021年10月 / 马哥(Marlin)整理

作者:崔岩
性别:女
年龄:不详
工作单位:北医三院血液内科
采访时间:不详
采访地点:不详
约稿者:仰东萍

再见

我进入急诊科实习的第15天,一个19岁的男孩被送入了抢救室。

他叫明(化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亦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孩子,然而反复复发的淋巴瘤正吞噬着他年轻生命的最后年华。

像这种复发的恶性肿瘤已经很难再有效治疗了,所以大夫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他的父母听到这个噩耗后,每天都守在抢救室,不愿离去,生怕一个小时,哪怕是一分钟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这种煎熬,只有曾站在抢救室外面的人才能够体会。

那天,我在抢救室值夜班,接班巡视病人时我见到了病情危重的他。他的脖子上已经形成了很大的肿块,戴着呼吸机,身上也缠了很多的管路。可能是心情很不好,所以他总是向父母发火,嘴里说着“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就这样死了多好!省得在这里受罪。”他爸爸听完后总是眉头深锁一言不发,妈妈听完后总是哭着说“不救你救谁,你是我亲生的孩子。”听到妈妈说的话后,他也哭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妈妈,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孩子吧。”妈妈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虽然这么做很不近人情,但毕竟这里是抢救的地方,我们还是找机会请他的父母出去了。

刚刚交完班,老师就对我说,“崔护士,今天你就和我一起照顾明吧,现在他没有什么自理能力。”我说“好”。

我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也看到了我,对我说了一些话,而我却没有听清,因为他一直戴着呼吸机。他看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就拿出了手机,在上边打出了一行字:帮我叫一下我的姥姥。我说:“好,我马上给你找。”我走出抢救室,却意外地发现他的家属不在。回去后我对他说:“明,你的家属现在不在外边,应该是去吃饭了,有什么事么,我帮你。”他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拿着手机一会儿打字一会儿停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和谁聊天。5分钟后,他把手机推向我,上边写着:“对不起,能帮我拿一下尿壶么。”我说:“好的,我马上给你拿。”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后他对我很友好,开始拿出手机与我对话。

后续

2011年11月11日 星期五 阴

今天我从在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工作的朋友那听到了明的噩耗。他恰好是在照看这个孩子。朋友问,一位从你们医院急诊转过来的孩子在我们病房,他叫明,你认识他么。我问:他怎么样?朋友告诉我,他已经不在了。听完后我不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涩涩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我为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感到惋惜,现实是残忍的,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过,没有享受人生,没有迈向自己的梦想。我的脸越来越阴沉,朋友看见我这样也觉得于心不忍,对我说了这么一句:“也许,离去,是为了更好地再次相遇。”

对,离别是为了我们更好地再次相遇,下次再遇到你时,千万不要再说再见。

再见,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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