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愧疚与谎言

2021年10月 / 马哥(Marlin)整理

父母的愧疚——没有什么会如此沉重，如此令人泄气、难以放下。作为一个家长，你有可能把孩子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这种愧疚感会一直压在你的心头，让你难以从中解脱出来。

凯蒂在初中和高中时期，对我们全家人来说，都是很艰难的时期。

一天，我和一位同事吃午饭的时候，跟她说起了在教育凯蒂的过程中的艰难。我根本没有胡说，但我的话感觉更像是“谁会相信凯蒂会那么做而我会那么回应”。我的同事马上开始诉说起她过去的经历。她一直在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一直微笑着，把我和她父母做了比较，按照她的说法，是父母阻碍了她的成长，妨碍了他们之间的交流，还使她有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她还提醒我（不要忘记，她是微笑着说的），如果我再坚持自己的教育方式，我和凯蒂的关系一定会更加糟糕，我甚至会毁了凯蒂的一生。她滔滔不绝地发泄了自己的失望情绪，而我成了她发泄的垃圾桶。她把她父母的问题都强加到我的头上，我没做辩解，只觉得愧疚。

我瘫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同事很友善，没想到她口中会说出这么不友善的话，这些话令我绝望，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让她停下来，但是我不敢，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尖叫起来。最后，她终于做了总结陈述，微笑着结束了对我的批判。我也终于鼓起勇气结束了我们的谈话，向我的车走去。

在车上，我不再压抑自己，让内心的痛苦完全地释放了出来。

啊，我真的是个那么差劲的妈妈吗？是因为我强加给凯蒂一种缺乏自尊的生活，她才会一直挣扎着反抗吗？我很怕我同事所说的那些是对的，是我毁了孩子的生活，而自己却毫不知情。整整一天，同事的话就像通红的炭火一样灼烧着我的心。那天晚上，我跟吉恩讲了我和同事的谈话。吉恩总是能给我最大的安慰，可他从来不会为了安慰我而不顾事实。他说我同事是大错特错，她讲的是她和她父母的事，并不能印证我们的养育方式是错误的。可是，我还是感到愧疚，内心沉重，我担心我一直在伤害女儿。我的头脑中开始慢慢滋生出一个谎言：凯蒂之所以做出差劲的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不融洽，原因都在于我。

没有完美的家长。但我们应该弄清我们在孩子的决定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好好想一想我们对亲子关系冷淡要负怎样的责任。这样，我们就能清晰地看到孩子应该负有怎样的责任。

父母在争论中扮演的角色

你的言语、态度、行为怎样影响了孩子，使他们做出差强人意的决定，从而导致了你和孩子之间关系紧张呢？在第4章中我曾经谈论过各种类型的家长，我承认，在我的身上几乎各种类型父母的特征都有所体现，只不过有一些特征比另一些明显罢了。因此，我在争论中扮演的角色是多重的。在我三个女儿成长的过程中，由于当时的情形不同，而且我的成熟程度也不一样，我犯了许多不同的错误。（可谁没有过呢？）

在前几章中我曾罗列了父母可能犯下的过失，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让这些过失灼烧你的心，不要像我一样，因为同事父母的过失而深深自责。诚实地承认错误，然后轻装前进。你要明白，每个父母都是不同的，都是在主观地评判自己的教育方式。一些父母很心软，他们会为父母与孩子关系中出现的任何矛盾以及孩子做出的任何糟糕的决定负责。另一些父母则会觉得，对孩子来说，他们的话就像《圣经》一样不容置疑，所以他们觉得，他们与孩子的关系中以及孩子生活中出现的任何问题都是孩子的错。这两种极端的看法都是很危险的。那些相信自己永远正确的父母们——其实你们并非永远都是正确的，没有哪个家长是完美无缺的。你也跟你的孩子一样，都处在成长阶段呢。

那些认为孩子的状况都是自己的错误造成的父母——其实真实情况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包括我们的孩子。

孩子是独立于你的个体，让你的孩子自己做决定，你必须把自己与孩子分开来，这样你才能在孩子的生活中看到他自己的参与。我们都希望孩子自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也许我们没有帮助孩子做到，但我们可以去改变这种状况。

在我们谈下面的内容之前，这是我们自我反省的最后一部分了。那我们就好好反省反省吧。不要太忽视你的孩子，坦诚地列出你对亲子关系的消极影响。下面我罗列了一些你可能做过的事情：

用一些这样的短语：“你总是”，“你从来也不”，“你为什么不能”……
总是挑孩子的毛病，而不是找他值得赞赏的地方，总是向孩子指出他的错误和缺点。
没有腾出时间和精力去真正地倾听孩子的心声，不在孩子身边或没空陪孩子。
偏爱某一个孩子。
粗鲁地对待孩子，跟孩子讲话时总没有耐心。

我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认为凯蒂所说的一切都是针对我的。毕竟她的言语都是对我说的，那我怎么会不这样认为呢？事实上，所有这些问题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而不是我。对她来说，我仅仅是个比较可靠的人而已。好好想一想，你就会明白：她越是对我好，就越会大声地向我咆哮。 “我爱你，我相信你不会抛弃我”，这不是在为她的行为找借口，而是要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我们孩子正在经历的伤痛和沮丧上。

孩子在争论中所扮演的角色

就像我们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一样，孩子们也应该为他们自己的言行负责。孩子们以为他们一直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必须跟他们把这一点说清楚。当我们为他们拙劣的表现、冲动的脾气、对人的不敬和叛逆的行为寻找借口的时候，实际上是在告诉他们“我知道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你那样做也没关系”。

凯蒂自小开始，只要两次因为同样的错误受到惩罚，她就会生气。我总跟她说：“第一次惩罚你是因为你的叛逆，再次惩罚是因为你不知悔悟、不思悔改。 ”大多数时候，如果凯蒂要为她的行为承担责任，她就会生气，不尊敬别人。这样的回应就是她的选择。

现在你的孩子已经知道按你哪个按钮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她知道你的软肋，明白怎样操控你。想一想下面列出来的这些行为，你的孩子如果出现这样的行为，它们会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管其他方面你表现得多么差劲，你的孩子如果有这样的行为就是不可原谅的。

违背家规、校规或法律。
说一些很伤人心的话。
不和你交流。
无视个人责任：家庭作业、工作、家务，等等。

关于父母责任的真相

我曾经相信这样一个谎言：只要我做个更为称职的家长，凯蒂（以及她与我们的关系）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毕竟，我才是那个她经常顶撞的人。我是那个找她谈话、斥责她对妹妹不友善的人。问题肯定是出在我身上。

生活对凯蒂来说很艰难，是因为我才弄成了那个样子。如果不是我的错，那该会是谁的错呢？吉恩不会像我那样跟凯蒂发生直接的争论。她的妹妹们当然不会在她生活中有如此大的影响，让她这么痛苦。不，唯一应该受到责备的人就是我，她的妈妈。我一直都相信这个推断。

直到凯蒂十几、二十岁的某一天，我突然醒悟，就像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做决定的人是凯蒂，她的问题根本不是你造成的。 ”多么重要的启示啊！我没有破坏女儿的生活。一直以来我为此痛心不已，这话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安慰啊！同时它也卸下了我背负的沉重负担，我不是凯蒂生活中的绊脚石。是的，她的痛苦是因为她自己的选择，而且，你也已经看到了，为了解决她的磨难，我也尽力做了很多。的确，凯蒂才是那个应该为她的言语和决定负责的人，而不是我。现在我这个妈妈可以以一种平和（而不是充满内疚的）的心态去努力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并帮助凯蒂掌控自己的人生。

戴碧是布伦南的妈妈，她也一直因为儿子的选择而感到内疚，最后她领悟到了同样的结论：“我不能一直感到愧疚，也不能责备任何人，因为做出这些选择的是我儿子。 ”

我承认，跟凯蒂发生争论也有我的原因。我开始问自己，我做的什么事情触发了凯蒂的脾气。于是，我面临一个选择：我是选择改变跟凯蒂交流的方式，格外注意我说话的内容和语气来重塑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相信凯蒂发脾气是她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选择改变自己。在第7章中我还会再详细讨论这个话题。

我为我糟糕的行为向凯蒂道歉。为了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健康发展，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几周以前，凯蒂跟我一起坐在电脑前写这本书。她说：“妈妈，在开始写作之前，我想跟你讲一些事情。 ”她眼里含着泪水，说我之前所做的哪些事让她很伤心。她是对的，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请求她原谅我，告诉她我会改的，而且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改。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一定要做出更好的回应。她接受了我的道歉。因为这样的经历，我们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格雷格上初中的时候，开始与父亲詹姆斯发生冲突。这种冲突一直到格雷格成年后还在继续。格雷格的叛逆让詹姆斯很生气，他甚至会谩骂和殴打格雷格。后来，他跟格雷格承认自己也有过错，并且向格雷格道了歉，格雷格也原谅了他。如今他们见面问候的时候，一定会握握手，这是他们关系修复的一个标志。

辛西娅和弗兰克也意识到，跟女儿安德烈亚的关系冷淡也有他们自身的原因。辛西娅说：“对我们俩她都有抱怨，尤其是爸爸。有一次，我们三人一起参加了亲子关系咨询会，我们向她道了歉。她满意地接受了我们的道歉，还感谢了她爸爸。 ”

我们经常会数落孩子，责备他们把事情处理得一团糟。如果我们承认之所以发生争吵也有我们自己的原因，那对孩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只准备采纳书中提出的一个建议，那么就请你去向孩子道歉，请求孩子原谅你在冲突中起的坏作用。请求原谅就是在告诉他们：你关心他们，想跟他们建立真正的亲密关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爱他们。

孩子在争论中应负的责任

在我们的文化中，个人的责任总能得到谅解，因为过去被看作罪过的东西，现在常被看作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或者是从父母那里继承的一个特点。但真实情况是，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凯蒂的想法

我做出那样的决定是出于以下几个原因——

我认为，当时做出那样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很倔强，而且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不知道还可以做出其他的什么决定。我不想询问别人的建议，也不知道该问谁，才能做出大家都会满意的决定。

有时候，我会故意做出糟糕的决定。我知道会有不好的后果，但我觉得自己该为之前做出的差劲决定付出代价、承担后果。那就是问题所在，自己本来可以在做出决定之前再三考虑的，但就是因为太倔强而不愿意去改变自己的行为。诚实地说，我觉得那跟自尊心不强和自暴自弃的习惯有关。我觉得自己不值得拥有良好的结果，所以我会有意地逃避那些理智的决定，为自己制造更艰难、更糟糕、更混乱的局面，结果就是招来更多的麻烦和痛苦。

这种恶性循环在继续，因为长久以来一直承担糟糕的后果，现在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做出差劲的决定并应对随之而来的糟糕结果——它成了我处理问题的唯一方法，久而久之甚至成了我的生活方式。有些人不知道怎样才能成功，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避免成功。

凯蒂解释了她过去做决定的过程。现在你明白自己的孩子是如何做决定的吗？他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遵守家规是孩子始终需要承担的责任之一。家长们，请你们把这些规则制订得合理一些。大多数孩子，甚至成人，都无法保持自己的居住空间一尘不染，我们谁都可能偶尔忘记了丢垃圾。所以，要在合理的基础上，制订你的家庭规则，并对如何遵守规矩做出说明。

詹姆斯和莉萨一起为格雷格制订了行为规范，而且还详细地告知格雷格父母对他的期望。格雷格同意遵守。当他违反规则时，他们会跟他重新协商谈判。莉萨总结说：“他很懂得如何利用规则。 ”

我们也为凯蒂制订了具体的规则，因为在她心里，如果什么事情没有规则的话，就意味着那是被允许的。凯蒂上高中那会儿，在电脑上聊天是青少年中比较受欢迎的交流方式。我和吉恩勉强答应她每天可以聊二十分钟，但没有明确规定那必须是在白天，所以我们晚上睡觉以后，她就会起来和一个我们不许她跟着一起出去玩的男孩子聊天。一天吉恩在电脑上工作，无意间用打印机打出了凯蒂和这个男孩聊天的记录，我们这才知道了这件事。败露了，我们抓到了把柄！但她的回应是：“你们又没有规定晚上不可以在电脑上聊天。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她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个规矩。

对我们的孩子来说，另一个不容置疑的责任是：与他人交谈时要尊重对方。作为父母，我们有责任以身作则，用行为教育孩子怎样接人待物、尊重他人，并通过家规进行强化。

想一想：在生活中，你一向尊敬他人吗？你会贬低你的老板、导师、爱人、孩子或父母吗？如果你有不尊重别人的倾向，你的孩子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把这种行为也列入你需要承认错误、并为之道歉的事情名单中吧。

如果你平时以尊重的方式跟别人讲话，你的孩子也会明白何谓尊重。他们需要你用自己的行为向他们说明尊重的含义，你也需要让孩子知道，即便是生气了，也要尊重别人。

继续向前

你无法改变你的孩子，也不能拯救你的孩子，这不是你的责任。这种态度又使我们这些父母回归到了之前相信的谎言——如果我们更加称职，我们的孩子就会成为强大的社会一员。

有时候，我们根本无法说服、改变、拯救我们的孩子。在接下来的几章里，我们将会谈到我们可以做哪些有意义的事，但首先我们必须知道，哪些事情不是我们想做就能做得到的。

我们有责任且有权力去阻止坏人走进孩子的生活，我们还需要让孩子渐渐明白，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我们应该为了孩子的利益积极地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去。这是我们作为父母的职责。

我们应该去搜寻我们和孩子需要的答案。在凯蒂的青少年时期，我们非常渴望有一些真正了解我们情况的人给我们一些启发或指导。时不时地我就去找那些跟我们有着相似经历的妈妈或成年孩子交谈。当他们分享自己的故事（或是故事的一小部分）时，我就会抓住其中对我有帮助的部分——可能是一句充满希望的话，也可能是对他们有效果的一件事。我一边收集材料，一边慢慢地把它们录入我的“青少年教育宝典”，并经常加以参考和运用。上帝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答案，但是我们必须自己去索求，把它们找出来。

稍等片刻……

我们在修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上采取了积极措施，也清除了孩子在通向真爱道路上的障碍，本书接下来的几章将会带领我们继续前行。在进入第6章之前，我建议大家先暂停下来，等你决定要以积极的方式继续下去，我们再重新启程。

好好想一想我们到现在为止探讨过的问题。看看在哪些领域你还需要改变自己或者原谅孩子，才能与现实达成一致。安排充足的时间，好好思考前五章所列的思考题，把感受记录下来。你也可以找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或指导老师一起探讨这些问题。

思考与讨论

找个合适的时间向孩子虔诚地道歉。要调整好心情。这次谈话是你人生应有的一部分，不要企盼得到任何的回报。
当你和孩子以及其他家人讲话时，你对对方足够尊重吗？问问你的爱人，再问问你的密友。如果你得到的答案是“可以更好”的话，也许该在家里准备一个“不敬罐”了。这听起来有点幼稚愚蠢，是的，我承认，但有时这种幼稚的方式却可以缓和紧张的气氛。我们家常常把一个罐子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不管什么时候，谁说了令他人不愉快的话语或者使用了不敬的语气，他就必须在罐子里放25分的硬币。这些钱可以用在家庭聚会上。
在带索引的卡片上，列举你要为每个孩子做的三件事。到了年底，确保至少有一件事你已完成，可以与孩子分享。
在为人父母方面，你的愧疚情绪达到了什么程度？你是否说过或想过下面的某一句话？
- 全是我的错。
- 作为父母，我可以做得更好。
- 我孩子的人生一团糟，可这不能怪我啊！
请列举出在与孩子的冲突中你自己的责任。如果想不起来什么，就回头看看本章所列的父母的责任。
请列举孩子在冲突中的责任。这样做并不是要纠缠于那些消极的东西，而是为了帮你认清事实。其实，这一切本来就不是问题。
在你读过凯蒂做决定过程中的想法以后，你对自己的孩子以及他们的经历是怎么看的？
凯蒂的想法是怎样帮助你更好地理解你自己的孩子呢？
你听到“敲门、询问和寻求改变”这些词语时，是怎样理解的？它们会怎样改变你为孩子所做的一切呢？
作为父母，我们期望上天以自己认可的好标准对待我们的孩子。凯蒂日前告诉我，她很感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正是因为这些经历她才成为如今这样优秀的女性（这是我说的，不是她说的）。回首过去，她明白了，那些坏事对她来说实际上是好事。讲一讲你是怎么利用艰难磨炼自己的。虔诚地把你的孩子交给他自己吧，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成熟起来的。

要想与孩子保持密切的关系，我们必须真诚，实实在在地关心孩子，不能想着要搞定他们，更不用担心别人怎么看我们。